日本有了书面语言之后，还是大量保持了使用汉字的习惯，即便在汉学东渐之风渐衰之后，他们也不嫌文字中夹杂的汉字碍眼。不仅不嫌汉字，还以使用汉字为荣。谁的文章里汉字用得多，谁就被尊为了不起的大学问家，肯定是博士与博士后的级别了。汉字在知识分子当中大行其道，汉学家无一不是高知，直到如今，日本人写的文章，其主要形式还是假名夹杂汉字，给人以芜杂之感，令初学日文的人看得莫名其妙，却令日本人自己颇为自得。不过，自近代以来，他们意识到西方列强非常厉害，又虚心地引入西方的语言，特别是照搬一些科技的词汇，这样日本的文字就更杂了，真可以说是一锅杂烩。我这里说它是杂烩没有贬义，因为杂烩是很好吃的一种菜，我反倒是说日本人通过学习大大丰富了自己的语言和文字。所以从近代开始，在引进科技词汇和科学概念方面，日本比中国先行一步了。
日本人从古代到近代的学习过程，先是师法中国，接着是师法西方列强。回想当初，中国记载孔老夫子言行的那一部《论语》，从朝鲜传到日本，日本上流人士把它视为无上的珍品。这倒不是说他们对儒学情有独钟，日本人其实对忠孝仁义的东西兴趣不大，他们近代的一位文艺批评家说过，战争，只有战争，才是“日本人唯一的精神文化”，礼义廉耻、以和为贵的思想，在日本是没有市场的。日本人“唯一的精神文化”，植根于岛国人的好斗性，起源于渴望扩张的本能，这是岛国资源缺乏给他们带来极大生存危机感的结果。所以，日本的老祖宗们对孔老夫子感兴趣，是因为他们当时没有别的书本可读，就把《论语》生吞硬咽，把其中的文字语句应用到说话和写作上面，弄成似通非通的样子，而且碰到中国人，还要把自己的汉学底子拿出来卖弄一番，有时还着实令中国人感到吃惊，好像眼见得打酱油的变成了根底深厚的专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