璞玉听了,沉吟良久,心中也知不妥,但因已为过铁所惑,觉得他不会包藏祸心,而且自己本来嫁他出于真心,便写个借字,以坚信约,又有何碍?我一心相从,并无二意,他要这把握,本来防备我离异的,我和他白头到老,这借字儿就算等于白立,他说的不错,世上哪有男人向老婆讨债的呢?璞玉正在想着,过铁又逼问道:“大嫂,怎样,你若有一点犹疑,就不必再说。”璞玉闻言便点头道:“你也太不信服我了,这有什么犹疑,我既打算嫁你,就是死活一条道儿,难道还怕你试验?”过铁道:“你答应立字儿了?”璞玉点点头,以为既已一言说定,便可无事急急,且和他趁此良宵,谈心说爱,立据的事缓到明日也不为迟。哪知过铁一见璞玉点头,便立起出门,璞玉问他:“出去作什么?”过铁回答:“我去烦人写字据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璞玉见他走去,只得等着。
其实过铁早把一切都预备好了,这时只出去溜个圈子便走回来,手中拿着写好的借字,还有笔和墨盒对璞玉说:“出去寻个朋友写借字儿,外带请他作中保,恰巧他还没睡,很快就写成了。你看。”就把那借字展开,放在桌上。璞玉虽然识字不多,但眼前用的也认得几个,当时草草一看,只见抬头处写着“过银桥款数是两千,利钱是二分,中保人是胡云起”。底下已画了押,只借款人的名儿还空着未写。过铁道: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儿怎样写,你能自己写更好,若不能就告诉我,替你写,你在底下打个手模好了。”璞玉点点头,指着借字沉吟道:“怎么写这些钱,不是两千么?”过铁哈哈笑道:“岂止两千,我还想写两万,两百万呢,越多不越显着热闹?现在请问,你身上有两角钱没有?没有啊,那么写两万洋钱和写两个铜板,岂不都是空话?不过应个景儿罢了。你倒得盼着我有一天拿这借字跟你讨债,因为必得你有了,我才能要。像现在你穷得只剩一条炕席,我跟你要二千元的债,就打到大理院去,也没人信呢。所以等我拿这借字要两千块钱的时候,必是你已经发了财。可是你是谁,我是谁,你发财我不跟着享福,倒跟你要债,那才是新鲜事儿呢。”璞玉这时业已无有主宰,听着他的话,并不觉其奸险,反而以为坦白。就叫他代写了自己的名字,又用拇指沾着黑迹,在名字下面印了手膜。过铁猛然抱着她道:“你这可是我的人了。”璞玉“哼”了一声道:“可罢了,我一个活人嫁给你,比卖给你还难。”过铁道:“我的亲人,我不过图个长久罢了。”其实璞玉说的不错,果然把个活人依着变相的法律手续,卖给了他,再也不易反悔,不能脱逃了。